方晋：以双向开放实现“一带一路”的合作共赢

过去30多年来，中国通过实施对外开放战略，积极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深度参与国际分工，迅速成长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货物贸易国、第一大外汇储备国、主要的外商直接投资目的地和对外投资来源地。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世界经济增长前景不佳，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倾向上升，中国面临的国际政治、经济环境显著恶化。在这种背景下，中国亟需制定和实施新一轮对外开放战略，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带动国内经济增长，进一步加强与其他国家的经贸合作，为中国的“和平崛起”塑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在这一大背景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的伟大战略构想，将在长期内引领未来中国的对外开放战略。

首先，通过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合作，中国的对外开放将变得更加平衡、更加可持续。尽管中国对外开放战略实施伊始就是全面对外开放，但由于历史和现实因素，开放的重心主要是面向我国港澳台地区以及美欧日等发达国家，其中美国又是重中之重，从地理方位来说，可以说是以“向东开放”为主。但随着国际政治经济环境以及中国自身发展阶段的变化，中国需要在“向南”、“向西”、“向北”开放中下工夫，形成真正的全方位对外开放新格局。一带一路的作用正在于此。

第二，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可以提升沿边和内陆地区对外开放水平，进一步促进其发展。过去的“向东开放”，使得我国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实现了率先发展，但也客观上造成内陆地区对外开放水平不高，经济发展相对滞后，进而带来地区发展不平衡的后果。一带一路使中国的开放重点西移，在体制、政策、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人才、技术等多方面都将会加大对内陆地区的支持力度，可以有效提升其对外开放水平，加快观念和意识的转变，带动其经济发展，同时也有利于东部沿海地区产业转型升级，以更高的水平参与国际竞争。

第三，一带一路将进一步提升中国对外开放水平的广度和深度。除了加强贸易和投资等传统经贸领域的合作之外，一带一路还将积极拓展服务贸易、跨境电子商务、产业合作等方面的合作，并着重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贸易和投资便利化、信息和知识共享、人文交流与民心沟通等领域加大投入，为中国对外开放注入了新的内涵，全面提升了对外开放的广度与深度。

第四，一带一路为树立开放、务实、包容、共赢的国际合作模式树立了典范。一带一路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沿线国家之外国家和地区以及国际、地区组织均可参与，这和一些排他性的国际合作机制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带一路不刻意追求强制性的制度安排，不急于单方面设立时间表、路线图，而是从项目合作出发，逐步夯实合作基础，沿线国家可以根据自身需要，灵活选择加入的时间、领域和方式，为实现一带一路建设的目标而共同努力。中国作为一带一路的首倡者，坚持平等合作的原则，在积极主动做出贡献的同时，也充分尊重其他国家的选择和作用。在当前复杂困难的国际环境下，一带一路的建设也将成为各国通过开放、合作、共赢，实现促进世界经济强劲、平衡和可持续增长的新的推动力量。

以一带一路引领未来我国的对外开放战略，仍然要坚持过去对外开放成功的一个基本经验，那就是“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利用好“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但是，目前在有关一带一路的讨论中，我们更多地是听到如何输出中国的过剩产能，如何帮助中国企业走出去，如何有效地对外传播中国的文化价值观等等，在政策建议上也更多地是从这些角度出发进行设计。换句话说，我们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如何“走出去”、利用国内资源、开发国外市场，对如何“引进来”、利用外部资源、开发国内市场谈得较少。

当然，强调“走出去”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改革开放初期，国门刚刚打开，我们亟需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设备、知识和资金来发展自己，同时融入世界经济体系。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资金的积累及竞争力的提高，企业国际化经营的要求凸显，“走出去”成为一个必然的选择。在刚刚公布的世界五百强企业榜单上，中国有106家企业入围，从数量上仅次于美国的128家，但从很多指标上来看，中国企业“大而不强”，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其中一个主要的差距是国际化程度不高。近年来，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接近甚至超过外国对华直接投资，这是中国经济成熟和企业国际竞争力上升的体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从历史、地理、文化和经济上与中国有紧密联系，在一带一路的大框架下，中国企业努力寻求在这些国家的投资机会，积极开拓当地市场，既符合国家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也是对一带一路建设的有力支撑。

然而，只强调“走出去”是不够的。尽管中国企业的对外投资在实现自身目标的同时，可以给东道国带来就业、税收和资本，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但在很多地方，人们认为中国企业攫取了资源，破坏了环境，大量倾销廉价产品导致当地企业倒闭等等，好处都被中国人拿走了。特别是我们希望通过一带一路大量投资资源、能源和基础设施等涉及到国家安全和基本民生的一些重大项目，沿线国家的政府和民众对这个倡议心存疑虑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对外输出中国价值观，就更是一个需要慎重的问题。毫无疑问，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可以极大地改善中国的国际形象，为中国和平崛起塑造良好的外部舆论环境，并助推中国硬实力的增长。但在任何一个国家，意识形态和文化安全都是一个受高度重视的问题。为了使中国文化能顺利地走出去，我们采取的方式不能太直接、不能太明显、不能太高调，而应该通过“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接受。

因此，除了在方式方法上我们更加讲究技巧、更加关注当地政府和民众的关切之外，我们必须让别人能够真正感受到一带一路是一个互利共赢的倡议。我们不必讳言中国将从中得到的好处，但一定要让其他国家也能从中受益，并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一点。中国有两句古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们在要求其他国家对我们开放的同时，也必须加大自身的开放力度。具体而言，我们在鼓励中国企业走出去拓展国际市场的同时，也要以更积极的态度向其他国家资金和产品开放国内市场；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同时，也要以开放、包容的胸怀学习和借鉴世界上一切先进的文明成果。如果我们只是单方面的要求别人向我们开放，一带一路是走不远的。只有双向和相互的开放，才能真正实现一带一路的互利共赢。

首先，我们应加快与沿线国家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为中国产品打开市场的同时积极扩大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进口。65个一带一路国家中，有50个和中国双边贸易处于逆差状态。中国拥有巨大的外汇储备，制造业有较强的竞争力，适当向这些国家开放市场、扩大进口不会对中国经济带来很大压力。例如，中国与海湾合作委员会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已经超过11年 ，进展比较缓慢。考虑到这些国家对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性，我们应克服国内阻力，尽快达成协议。对于东盟提出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 ，我们要积极响应，采取主动策略，尽快促成。对于其他国家，如中亚、南亚、东欧的沿线国家，我们也要积极探索建立自由贸易协定的可行性，为未来启动相关谈判打下基础。对于部分最不发达国家，中国可以单方面减免其进口产品关税，为这些国家扩大对华出口打开方便之门。

其次，有所侧重地支持中国产业走出去，同时采取措施扩大沿线国家对中国投资。与其鼓励中国企业在能源、资源、基础设施领域的对外投资，不如应鼓励那些有助于东道国出口能力、产业升级和就业增长的投资，这样更有利于当地普通民众的收入增长，经济发展模式更加可持续，中国投资带来的好处也更明显。另一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的投资不多，且集中在少数东南亚国家。中国作为一个保持中速增长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市场机遇和潜力巨大，全世界的投资者都希望分享中国增长带来的机遇，既然如此，我们理应优先考虑一带一路国家。具体而言，我们可以加强对这些国家的投资推广活动，对来自这些国家的投资加强服务、给予一定的政策支持，在投资审批、企业注册等环节上提供便利，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中国设立专门的产业园区，加强与这些国家金融机构的合作，扩大资本市场对这些国家金融机构的开放力度等。

第三，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人文领域的双向交流，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同时，认真研究、虚心学习其他国家的发展经验和基本国情。中国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取得的成就确实在发展中国家中属于佼佼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需要向别人学习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发展经验，特别是在文化、教育、卫生、科技、社会保障等领域的经验和成就，仍然有许多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比如说，我们想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就可以借鉴印度是怎样把“宝莱坞”打入“好莱坞”。我们可以在旅游、文化、体育、智库等领域加强合作，为从事上述领域工作的沿线国家人员来华交流提供便利，鼓励中国学者、学生到这些国家访问、学习。中国已经宣布每年向沿线国家提供1万个政府奖学金名额，那么我们完全也应该每年向中国留学生提供1万个去这些国家学习的奖学金名额。这样一方面为国内培养了大批了解沿线国家的人才，另一方面又可以提供学习其他国家先进经验和多样文化的机会，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交往，真正做到“民心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