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美国枪支管制问题的死结

8月26日，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弗吉尼亚州分支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和一名摄影师，在现场直播采访时被枪击身亡，被采访者也遭枪伤。电视观众直接目击这一血腥凶案，包括凶手持枪昂然从镜头前走过。这不仅成为轰动新闻，也可以说创造了“真人电视秀”的世界纪录和高峰，再次彰显了美国枪支泛滥失控的严重问题。

事发之后，白宫发言人立即表示这是枪械暴力犯罪的又一实例，枪击暴力在美国大小社区中频繁出现，需要立法来减少这样的犯罪行为。奥巴马总统前些时候也公开提出：美国是发达国家中唯一出现大量枪支暴力犯罪的例外，原因是社会上枪支数量的失控。

虽然枪击案件层出不穷，新世纪以来，美国的枪械管制实际上日益松懈。特别是2005年国会立法，保护枪支制造商和销售商不受枪击受害者的控诉。这与美国烟草商和制药厂不断遭到天文数字赔偿案形成鲜明对比。2008年，最高法院又以5比4的微弱多数，裁决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枪械管制法违宪，引起一系列反响。

自从奥巴马上任以来，共和党控制的南部和中部各州，进一步在法律上放松枪支管理，使得枪支失控问题更加严重。奥巴马本人也承认：枪支问题是他两届总统任上最大的内政失败。但是在共和党掌控国会两院的现实下，连《经济学人》周刊也结论美国改善枪械管制的可能微乎其微。

固然中国轻武器制造商是美国枪械市场的一个受益者，美国主要邻国却都深受其害。即便是法律和政治制度成熟的加拿大，从美国流入的黑枪也成为严重治安问题。墨西哥和其他南美国家，从美国流入的枪械武器更与毒品制造贩卖结合，不断腐蚀弱化各国的法制系统和整个社会体制。

美国枪支失控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除了作为宗教上原教旨主义的起源地，美国还有宪法上的“原旨主义”（originalism），亦即必须按照当年“国父”及其同代人的原意，来解释和执行宪法。1791年的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规定的公民持枪权，因此成为不容任何怀疑改动的“天条”。这种看法无视当年宪法第二修正案，其实是对美国独立革命代表了自发民兵组织反抗英国暴政的一种追认（2008年最高法院判决的少数大法官，便在异议中特地指出了这一点）。这一历史情况早已事过境迁。更糟糕的是两百多年来，枪支已经从射程和准确度都很有限、几分钟才能射击一次的原始滑膛枪，发展到每分钟数百发的高精度大杀伤力自动武器。

其次是美国现实政治。民调清楚显示，持枪权的主要拥护者是低教育白人群体。他们是共和党最重要的草根基础，所以持枪权成为共和党的越来越强调的政治纲领。这使得奥巴马或未来的民主党总统基本无可能在国会两院通过加强枪械管制的法案。

这一题目又与美国依然深重的种族矛盾紧密连接，而关系到州权和联邦权力的彼此消长。整部美国历史，可说是联邦权力不断扩大，而州权日益缩小的过程。上世纪民权运动，代表联邦权力终于压倒了南部维持种族隔离的州权。在这些地区的低教育白人心目中，于是持枪权成为抵制联邦政府继续“侵蚀”他们传统“自卫权”的重要项目。

黑人与其他少数民族的高犯罪率，又为这一白人“自卫权”提供了强烈的心理因素。三K党的一个重要教条，便是保护白人妇女不受黑人性侵。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把拉美裔移民描述为“强奸犯”，也是迎合这样的白人心理。

一个新近的例子，便是7月份美国国防部在得克萨斯州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在当地引起广泛的“阴谋”理论，认为这是奥巴马政府准备在美国实行军事管制、收缴白人枪支的幌子。基层共和党组织纷纷加入宣扬这一阴谋论，引起美国传媒广泛关注。《华盛顿邮报》的长篇报道，便尖锐指出这里的种族主义因素，特别是白人把自己遭受到的中产阶级挤压，怪罪到“奥巴马主要关心黑人和‘非法移民’的利益”。

虽然民调清楚显示：强化枪械管制得到多数民众赞同，在高教育群体中更是绝对多数。但是在低教育白人失去他们的政治影响力之前，美国的枪支失控问题难以会有明显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