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从成吉思汗后人困境看穆斯林世界前景
两年前的“阿拉伯之春”,对穆斯林世界产生了巨大冲击,尤其是阿拉伯民主运动的发展,为长期遭受西方支配控制的穆斯林世界的自主进步,提供了很大的历史机会。但是近期来的一系列发展,却令人对这一历史机会产生疑问。这一疑问的中心,便是从埃及、叙利亚直到次大陆,穆斯林世界的内部矛盾不断上升,形成巨大的内耗,因而抵消甚至逆转民主运动带来的正面效果。
中亚内陆地区尤其巴基斯坦的哈扎拉人处境日益恶化,是穆斯林世界内部矛盾激化的典型代表。
哈扎拉人(Hazaras)是成吉思汗时代进军中亚的蒙古军人与当地人口结合的后代,因而具有明显的蒙古人种特点。他们虽然大多使用波斯语方言,却保留了许多蒙古语词汇,甚至有部分人继续使用变种的蒙古语。就是哈扎拉一名,也是来自波斯语hazaar,意为“一千”,大致译自蒙语“千户长”(minggan)。中国人对此不会陌生,宋金时代的“明安”(又称猛安)一词,与此同源。
不少哈扎拉人可以直接追溯到成吉思汗。例如哈扎拉人的拖雷汗部落,便来自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元世祖忽必烈之父,元朝追尊为睿宗)。他们改说波斯语,也与忽必烈母弟旭烈兀在伊朗建立伊儿汗王朝有关。出于同样原因,大部分哈扎拉人今天信奉什叶派十二伊玛目宗,成为他们目前处境不断恶化的主因。
这是因为巴基斯坦发源的塔利班组织把什叶派视为“异端”,因而是不亚于美国的死敌。在塔利班控制阿富汗时期,该国的哈扎拉人便遭到最大的迫害。如今塔利班与相关的极端主义组织在巴基斯坦边区日益活跃,巴基斯坦的什叶派人口成为这些逊尼派极端组织最大的打击对象和牺牲品,去年一年被无端杀害的什叶派教徒便超过400名。
由于哈扎拉人的蒙古人种特征,他们成为逊尼派极端组织杀害什叶派信徒时最容易辨认的对象,常常就是劫持客车,拣选出所有哈扎拉乘客予以杀害。在哈扎拉人集居的巴基斯坦俾路支斯坦省,逊尼派极端组织以哈扎拉人为公开猎杀目标。
人权观察(Human Right Watch)组织最近指出:俾路支斯坦省的哈扎拉人如今生活在围困状态之中,“一走出社区就可能被杀”。1月10日,极端组织甚至直接在俾路支斯坦省首府基达市哈扎拉社区制造两起恐怖爆炸,至少116名无辜的哈扎拉平民遇难。在“种族灭绝”的指责声中,巴基斯坦总理被迫宣布由中央政府直接接管俾路支斯坦省。
但是不仅巴基斯坦总理本人风雨飘摇,面临最高法院的逮捕令,《纽约时报》2月1日报道: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宣布发动最新的针对什叶派的恐怖爆炸,至少21名平民遇难。哈扎拉人为代表的巴基斯坦什叶派人口继续生活在恐怖之中,并且引起什叶派自然的暴力反应。
回到中东地区,不仅叙利亚继续在教派内战中分崩离析,民不聊生,民选的埃及总统穆尔西也面临国内教派和宗派矛盾不断恶化,而逐渐失去政治控制。突尼斯主要政党领袖被刺,是另一个凶兆。
穆斯林世界内部矛盾的上升恶化,一方面体现了处于上升期的政治伊斯兰力量缺乏包容性的弱点,另一方面也反应了“稳麦”内部教派冲突的一个重要推手——沙特阿拉伯和海湾地区的君主专制政权。后者利用巨额石油收入,向外推广仇视其他教派的逊尼派教条,尤其是沙特王室信奉的瓦哈比原教旨主义,成为塔利班组织和从叙利亚到北非的各种极端主义组织的根源。
从叙利亚、北非到次大陆,我们可以看到穆斯林世界的内乱和内耗,不仅阻碍了自身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也为外部势力的继续干预支配,提供了机会和条件。
什叶派主导的伊朗总统破天荒访问逊尼派为主的埃及,以及叙利亚内战两方出现和谈的苗头,代表穆斯林“稳麦”要减少自身内乱内耗的努力。但是根深蒂固的教派矛盾和海湾国家的石油美元,不能不降低人们对穆斯林世界和谐发展前景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