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非洲的小地方移动支付如此发达，将成就全球首个无现金社会

街上的顾客熙熙攘攘，有人抓起路边摊上的一捆烟草，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里，这是索马里北部省份索马里兰首府哈尔格萨街头发生的一幕。13日，英国广播公司（BBC）刊文讲述发生在这里的“去现金化”故事：

“现金支付太慢了，我们需要提高效率”，烟草小贩奥马尔一边嚼着自己种的烟草一边说。在这里，很少有人现金交易，也看不到信用卡，人们站在沙尘飞扬的街市上，按按数字键，钱便转账出去了。　　

对于索马里兰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让它可以自称领先世界，但是无现金支付可能是一项例外。

买件小东西需要一捆钱

这个在1991年脱离索马里的半自治地区，现在已成为无现金支付的“荒凉前线”。它描绘了一条创建世界上第一个无现金社会的轨迹。“不论路边摊，还是大超市，大多数人都在使用移动支付”，奥马尔低头处理手机上的一笔付款，“这容易得多”。

当很多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正用手机和免接触式卡向无现金支付迈进时，索马里兰的动机却与众不同——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当地货币的快速贬值。

1991年，索马里激烈的内战爆发之初，索马里兰宣布脱离索马里。这场旷日持久的冲突直到今日仍未结束，而当地货币索马里兰先令经历了同样动荡的开端。1994年问世后，它被广泛用于购买武器和资助针对当地武装组织的战争。之后，当地官员因为更长远的“政治目标”而将其大量印刷，从而导致该货币年复一年持续贬值。如今，索马里兰先令与美元的比价约为1美元兑换9000先令。而在几年前，1美元仅能换到4500先令。“面额500和1000的先令最为常见，买点小商品便需要一大捆纸币；要是想完成一笔中等规模的交易，那就需要背几个麻袋钞票上街了”，奥马尔说。

在索马里兰街头，还有一道特殊的风景——随处可见以帮别人兑换美元和欧元为生的兑钞商们。他们常常推着装满成捆现钞的手推车在大街小巷中穿行。

“连乞丐都有Zaad账户”

没有国际认可的银行、没有正式的银行系统和自动提款机，索马里兰两家私人企业（2009年成立的Zaad和较晚成立的e-Dahab）用创建移动银行系统填补上述空白。在这个系统里，人们通过公司存钱，在手机上操作，用个性化的密码便可以完成支付。

最近一两年，越来越多的人采用无现金方式交易。从哈尔格萨的砖瓦店，到坐在乡村土路上的街头小贩，现金交易日益被人们所淘汰。“用先令买这些东西，有时候数额高达一两百万”，18岁的珠宝店店员易伯拉欣·阿卜杜勒拉赫曼对用当地货币购买珠宝的想法感到好笑。“一个人没法带那么多钱，它太多了，你需要用麻袋来背”，阿卜杜勒拉赫曼用手比划着，“我们现在都不带先令，只带美元和手机”。每家商贩都有各自的代码，支付只需输入一串数字便能完成。这样的代码随处可见，粗糙地印刻在木棚屋的柱子上、自由市场的摊位上；或者用纸打印出来、塑封好，整齐地贴在房间内墙上。

在这个文盲率极高的地区，简单和实用正让这项技术蓬勃发展。更特殊的一点是，在索马里兰，转账并不需要接入互联网，即使是最普通的手机也能完成操作，只要用户输入账号和密码。

“这仅仅是今天的买卖”，哈尔格萨繁华的黄金市场上50岁的街边小贩艾曼·安妮丝向人们展示手机上完成的逾2000美元的交易记录，“手机付款的比例已从两年前的5%飙升到现在的40%以上，用手机要方便得多，汇率是个问题，但Zaad可以帮我们解决一切。现在，连乞丐都有Zaad账户”。尽管措辞有些轻率，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支付系统不仅使消费者和商家的生活更加便利，也为最贫困人群带来了继续生活的可能。去年，索马里兰遭遇严重干旱，数十万农民的田园生活遭到破坏，移动支付技术使得住在索马里兰的城里人能够快点给他们贫困和饥饿的乡下亲戚寄钱。

据经销商统计，移动支付的使用量已从一年前的10—20%增长到如今的50%，这项技术正在快速成为经济体量很小、骆驼为最大出口产品的索马里兰的首选交易方式。一些雇主甚至开始用移动支付给雇员发工资。“即使在农村，人们也使用移动货币”，马哈茂德·艾哈迈迪研究所去年一项调查发现，81%的索马里兰城里人和62%的索马里兰乡下人都是移动支付业务客户。

随着廉价手机在非洲大陆的普及，诸如加纳、坦桑尼亚和乌干达等非洲国家，也都在进行类似的移动货币革命。在肯尼亚，据信大约一半国民都在使用与Zaad相似的M-Pesa支付系统。

未被说服的“少数派”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为现金的快速消退感到高兴。

索马里兰的移动银行业务由上述两家私营企业垄断，他们正对当地脆弱不堪的经济持续施加不可控制的影响。因此，人们对监管缺失和腐败滋生的担忧和不满日渐加重。

索马里兰的经济严重依赖牲畜出口。然而，当地干旱频发，大规模的动物死亡可能就是几个月的事。再加上，与其他国家的移动支付服务都使用本地货币不同，索马里兰的两家私营公司都严格执行“美元交易”。

在哈尔格萨的街市上，货币兑换商穆斯塔法·哈桑坐在成捆堆积的索马里先令前。在他看来，不仅是生意蒙受打击，更重要的是，移动支付系统很腐败，导致通货膨胀，并催生出一个迷你型非法经济。“我们希望政府要么严格监管，要么停止移动支付，因为它存在很多问题。它由两家公司控制，就像只有他们在印钱一样”，哈桑说，“这导致通货膨胀。每个应该在口袋里揣着钱的人现在都在使用移动支付——甚至做一些小事，比如坐公共汽车。而这些都不是用当地货币结算，而是用美元。”

哈桑说，他不愿使用移动支付系统——尽管那样的话，客户可以直接把美元打到他的手机账户上，然后他在街上支付先令就行。“我知道，这让事情变得容易，别人可以迅速、轻松地给我钱。一个没有现金的社会是有可能的——而且它已经在路上了”，哈桑承认，“但这对像我这样的货币兑换商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

当大多数索马里兰人继续拥抱这项技术、以及它给经济带来的冲击时，像哈桑这样的货币兑换商仍心存希望——至少仍有一些现金“死忠派”至今未被说服。“这是你口袋里的银行，它随时可能失窃。我通常用现金，一切都用现金，”一位老人站在一家烟草店门口，用现金买烟草，显得很反常。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换成手机付款”，他一边开车离开，一边喊着。车子冲进附近一条繁忙的马路，他用力按着喇叭疯狂提醒周围的路人。“这就像问我什么时候会死一样，谁知道呢！”
（栏目主编：杨立群。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