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1991年阿尔巴尼亚共和国前总统拉米兹·阿利雅的思想观点

1990-1991年阿尔巴尼亚共和国前总统拉米兹·阿利雅的思想观点

蔡祖淼 来源：《东欧中亚研究》1992年第2期 2009年10月20日

　　1990-1991年，阿尔巴尼亚国内局势发生了急剧变化。1990年12月，阿劳动党决定实行多党制，在此后短短半年中，阿出现了8党并立的政治局面。1991年3月，阿进行了解放以来的第一次多元议会选举，4月，议会决定把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改名为阿尔巴尼亚共和国，6月，阿成立了解放以来的第一个多党政府。同月，阿劳动党改组为社会党，宣布“放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在这一连串重大变化中，阿尔巴尼亚共和国前总统拉·阿利雅(原阿劳动党中央第一书记、人民议会主席团主席)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这里，对1990年以来阿利雅的主要思想观点及其背景作一个简要介绍。

　　一、党的八中全会和问题的提出

　　1989年秋，一些东欧国家发生了急剧变化。针对这一现象，阿利雅在劳动党九届八中全会(1989.9.26.)上发表讲话时认为，“革命和各国人民的斗争受到了资产阶级和反动派的沉重打击。

　　目前，机会主义浪潮席卷了整个世界思想政治生活，充斥了各种国际会议”，而“匈牙利和波兰……在45年之后正在把政权交给最反共的势力”，并提出，“我们的任务是揭露在苏联和其他东方国家发生的事件，进一步批判修正主义”。与此同时，他认为，“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对阿的包围是长 期的，是政治上、思想上、经济上和军事_L的包围，“他们竭力企图在地球上消灭社会主义”，“孤立我们，迫使我们背离自己的道路”。他接着说:“我们过去从来没有，现在也不会在任何人的影响下搞什么‘开放’、‘封闭’，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们的一切举动都是根据我们的情况和需要采取的，只服从于阿尔巴尼亚人民和社会主义的利益”。

　　在同一个讲话中，阿利雅批评了目前阿政治生活中存在的问题，提出要反对官僚主义，实现党的生活和干部的革命化。他认为，要“在需要的时候和方面进行改进、补充和调整，如果有些步子迈得太快而超出已有的可能，也要毫不犹豫地退回来”。接着，他提出了“四个决不允许”，即:“正如不允许为恢复私有制和资本主X剥削开辟道路那样，决不允许削弱社会主义公有制，正如过去没有、今后也决不会同任何反人民势力分权那样，决不允许削弱人民政权和无产阶级专政。决不允i‘为了推行资产阶级向我们宣扬的所谓多元化来削弱我们马克思列宁主义党的领导作用，决不允许侵害我国的自由、独立和主权”。同时，他还提出了“三个决不让步”，即:“对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决不作任何让步，对宗教思想决不作任何让步，对违背社会主义道德、民族习俗和特性的异己表现决不作任何让步。”

　　二、外来压力和党的九中全会

　　1989年12月11日，阿利雅在阿工会中央理事会会议上谈到东欧局势时说:“每个革命者，每个真正的爱国者，从这些事件中看到，偏离人民的道路，机会主.义、屈服于帝国主义的思想和政治压力，会导致走向何方”。他还认为，“当前，对社会主义的进攻尤其集中在民主和人权问题土。资产阶级用自己的观点作为判断这些问题的标准。我们在这方面的观点是现实的:自由和民主权利是受到诸如一个国家的生产水平、经济力量、人民的传统 观念和民主文化等一系列主客观因素制约的。只有在消灭了民族压迫和人剥削人现象的地方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和民主”。他认为，“阿走的是同东欧国家完全不同的思想、政治、经济和社会道路”，因此，“东欧事件决不会在我们这里发生”。他还宣称，“我们不需要引进别人的东西。”

　　1989年底，在东欧一些国家发生剧变以后，外界压力开始转向阿尔巴尼亚。针对这一情况，阿利雅于1991年1月15日在视察地拉那市汽车拖拉机联合企业时发表讲话时说，“近来，由于东欧国家发生的事情，也出现了许多关于阿尔巴尼亚的奇谈怪论。西方的一些报刊和广播电视散布了这样的奇谈怪论……”。他呼吁人民提高警惕，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来响应祖国的号召，化义愤为更加努力工作的动力。

　　199。年1月22-23日，阿劳动党召开了九届九中全会。阿利雅在谈到东欧剧变时认为，“这些变化总的是有利于资本主义的”。他再次宣称，“在阿尔巴尼亚不会出现东欧的情况”，并认为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国内形势稳定，我们的政权在战火中诞生，是人民的政权，因为党掌握着主动权，其政策符合人民的意愿”。与此同时，他还提出了在政治、经济等领域进行调整的措施。他宣布，阿不会 放弃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和对人民生死攸关的社会胜利成果。

　　三、党的十中全会和“民主化进程，的开始

　　面对国内政治、经济等领域多年来累积起来的种种问题和东欧剧变后骤然加重的外部压力，阿利雅在党的九届十中全会(1990.4.17.)上第一次比较完整地提出要“对社会和经济生活进行新的调整”，实现“经济一社会生活的民主化”。当时他强调，“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实现国家和党的生活革命化，从而发展整个经济，提高劳动人民对社会活动的各个方面的关心，不断改善生活条件”。他认为，“目前采取的措施构成了恩.霍查同志和党在70年代前夕提出的实现党和国家生活全面革命化历史时期的第二阶段，一个新的阶段”。

　　在谈到完善经济机制的措施时，他说:“这些措施的实质是加强经济效益，为企业实现资金自筹创造条件，使企业职工参与超计划利润的分配，在制定和执行计划过程中，建立集中与基层职权之间适应时代要求的关系，加强经济方法和市场的作用，使价格接近价值。目的是要沿着社会主义道路为这些根本性问题找到新的解决办法，执行蓬勃发展的集约经济所要求的准则”。在对外关系方面，阿利雅提出了几个重大倡议，其中包括:阿尔巴尼亚参与欧洲的合作和安全进程，参加为此而举行的会议，同欧共体建立外交联系和进行接触，与美国和苏联恢复外交关系，愿意同南斯拉夫就两国关系的宪全正常化和双方感兴趣的其他问题进行谈判。

　　结合“东欧和苏联发生的剧变”，他认为，“国际反动派和资产阶级……对我国和我们党也经常策划疯狂的宣传运动。有些人·一发明了‘多米诺骨牌，理论，他们期待着发生轰动事件”。他接着再次声明，“在阿尔巴尼亚不会发生任何类似东欧国家发生的那种事情”，“和过去一样，我们今天也不进行仿效，现在和将来都不是按照别人的道路和意愿迈步”。

　　此后不久，即5月中旬，阿利雅在接见来访的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的时候，强调阿尔巴尼亚的“民主化”进程是“不可逆转的”，并表示阿希望参加欧安会的活动。他还说，“对我们来说，社会主义不是一种单一的模式，也不是一种单一的实践。因此，不能以有些人所称的社会主义经验，更不能用别国被称为社会主义的实践来衡量阿尔巴尼亚”。他进一步指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发展进程，自己的民主化道路。……如果要每个国家都接受法国或英国式的民主，我认为是荒谬的”。

　　十中全会后不久，阿便和苏、美开始了接 触，并于7月恢复了阿苏外交关系，9月与美复交谈判基本上也达成了协议。6月，阿开始以观察员身份出席欧安会的会议。

　　6月，以阿利雅为主席团主席的阿人民议会决定赦免一部分政治犯。

　　四、第一次“难民潮，与党的十一中全会

　　1990年7月2日，地拉那5000多青年闯入一些外国驻阿使馆，要求立即出国。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所谓“使馆难民危机”。当时，阿官方与有关国家频繁接触，联合国秘书长派出特使抵阿从中辑旋，结果，绝大部分“难民”于7月13日离阿，大多数前往德、意、法等国。与此同时，地拉那、斯库台和卡瓦亚等地发生“无声抗议游行”。面对这一形势，阿劳动党于7月6-7日召开九届十一中全会，针对“难民危机”中暴霉出来的青年就业难和对经济现状的不满情绪，在阿利雅的亲自提议下，决定改组手工业、服务行业和小商业，允许在这三个领域从事过去长期属于被禁之列的个体劳动和个体经营。就此，阿利雅一反过去的主张，认为“有限的和有监督的私人活动并不违背我们的道德准则和思想准则，不会有形成某种所有主阶层或剥削者阶层的危险”，相反，它“将填补对人民服务方面的一个大空白”。

　　五、党的十二中全会和 “完善政治体制”

　　在党的十二中全会(1990. 11.0.)上，阿利雅在谈到阿“实行新经济机制”和“完善政治体制”时再次强调，“各种势力将竭力阻挠我国民主向深度和广度发展，损害阿尔巴尼亚国家的国际形象，所以，我们应当采取坚定的立场，英勇地捍卫祖国的事业、人民的事业、社会主义的事业。任何人若畏犯我们的这些神圣事业，我们将用捍卫自由生活所需要的一切手段来给予回答”。他批评说，“自由观念对党的纲领带来的阻碍和损害也并不少。有这些观念的人不考虑国情，而是在外国模式的影响下，把发扬民主及其进程看作是否定阶级斗 争，把发展市场和实行价值规律发展到损害经济的统一运行，而不管人民政权和祖国自由如何和在哪些方面遭到威胁。”他承认，“我们有过急躁，甚至错误”。

　　在这次讲话中，阿利雅突出谈到了关于党的领导和修改宪法的问题。他认为，“党不应该发号施令，不应独揽属于其他组织的权力。它不应该也不可能直接行使国家权力”。此外，他还主张实行“思想多元化”和“使现有社会组织成为完整的多元化主体。”在此基础上，他主张修改宪法，要把有关党作为“国家唯一的政治领导力量”的条款作确切的规定。这实际上为1991年4月删去原宪法中有关“劳动党是国家和社会的唯一政治领导力2 ;条款铺平了道路。考虑到阿已允许外国公司和外国资本在阿的投资以及与它们的合作，他建议修改宪法中有关禁止与外国资本合作、禁止接受外国贷款的条款。此外，他还认为应该修改宪法中有关妨碍人们信仰宗教的规定。

　　后来的事实说明，当时，某些西方国家利用阿急于正式加入欧安会，争取西方经济援助等心理，把在阿实行多党制、释放政治犯、恢复宗教信仰自由、建立多元议会、开始向市场经济过渡等列为先决条件。阿利雅在这篇讲话中已经表露出准备在这 些方面作出让步。

　　六、党的十三中全会和“多党制”

　　199。年12月9日，地拉那大学近千名学生以宿舍条件差为由，上街游行，并提出了结社要求。阿利雅在接见这批学生的代表后就急匆匆主持召开了党的十三中全会(1990. 12. 11.)，决定允许成立独立的政治组织。这实际上是结束了解放以来坚持的“一党制”，开始实行“多党制”。12日，即十三中全会后次日，阿第一个反对党民主党成立，接着相继出现了各种政党组织。从此，阿国内局势开始持续动荡不安，各种风潮不断，经济陷于崩派，当时，即12日晚，阿利雅就一些城市的动乱发表告全国人民书，认为“国家面临着局势动荡和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威胁”，他呼吁全国人民保持团结，提高普锡。他还警告说:“我们不允许外国擂手我们的事情”。

　　同月26日，阿劳动党召开党的积极分子大会。在会上，阿利雅再次惊呼，目前形势在“政治方面是复杂的，经济方面是严峻的，社会秩序方面是令人不安的，……外来压力非常大”。他还说:“国家的稳定是民主化进程成功，经济和文化发展及其自身生存的基本条件”。与此同时，针对当时有人发表否定霍查的言论，他说:“在党的活动中也犯过错误。但是，这丝毫不会贬低这几十年来取得的历史 性成就。不应该，也不可能使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来承担责任。我们所有人，整个党，为一切负责。”他在宣布“党并不准备抛弃它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同时，认为“党需要更新思想”，党的“新路线在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制度、所有制、群众民主和党本身等问题上摆脱了原先的许多基本原理”。他还主张“建设法制国家，并使它完全有效地运转起来”。在经济领域，他宣布“新经济体制将引导走向市场经济。在那里，国营大部门将与合作社部门和私营部门进行竞争。”他还主张“限制对重工业的投资，以便更快地增加对轻工业和食品 工业部门以及农业的投资。与此同时，应该鼓励经济合作和吸收外资”。在农村，他认为“应采取一切措施来巩固农业合作社，国家应该给它们提供更多的独立活动的余地。”在对外关系方面，阿利雅认为，“西方向东欧国家提供援助，以帮助它们克服由于进行经济改革和适应市场经济而产生的困难，对欧洲的未来是有益的。”他接着呼吁“这一援助不要把阿尔巴尼亚排除在外。

　　199０年底和1991年初，阿数千人强行越境逃往希腊和南斯拉夫，形成了第二次“难民潮”，对阿局势恶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七、多元议会选举与阿利雅落选

　　早在1990年11月，阿就决定于1991年2月10日举行全国议会换届选举。阿民主党自成立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推迟大选日期。但劳动党和阿利雅多次拒绝了民主党的这一要求。结果，19 91年1月爆发了瓦利亚斯煤矿工人罢工和稍后有些城市的运输工人罢工，迫使阿劳动党不得不在1月16日与各在野党和群众组织领导人举行会议，决定把大选推迟到当年的3月31日举行。阿利雅就此解释说是为了“把祖国的利益里于党派和个人利益之上”，“导致意见统一而不是意见分歧，导致团结而不是分裂”。

　　2月12日，阿利雅在发罗拉区群众集会上发表讲话，承认阿党过去有缺点和错误，而目前经济形势不好，市场眨乏，通货膨胀，流氓破坏活动增多，不安全感增加，“我们正处于危机的形势中”。

　　他呼吁大家努力工作，“尽快束结这种迷惘和停滞局面”。他认为，“应把整体利益置于一切之上，……不应只顾党派利益而应考虑祖国和全体人民的利益”。他还主张逐步实现“转变”，而不能实行“紧急过渡”。

　　尽管如此，2月20日，地拉那、都拉斯和科尔察等地发生推倒循查塑像事件，国内形势更趋吸张。阿利雅于23日晚发表电视讲话，称这一天为“令人悲伤的日子”，认为“霍查的形象是不 可磨灭的，因为阿人民和新阿尔巴尼亚的历史是同他联系在一起的。劳动党和阿人民为曾有霍查这样一位领导人而自豪”。26日，阿利雅在接见群众代表时说:“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要避免流血，进免人民的分裂和党的分裂，避免地区分裂”。

　　尽管阿利雅再三呼吁团结和稳定，但2月起，阿接连发生数千乃至上万人聚集都拉斯、发罗拉等港口，夺船外逃的事件。这接二连三的“难民潮”导致海运瘫痪，生产下降，全国人心惶惶。

　　为迎接多元议会选举，3月29日，阿利雅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他认为，“实现社会主义理想，过去和今天都是我们的目标之一”。他还宣布:“我国将继续走业已开始的发展和改革之路、民主化之路。3月31日大选之后，阿将在自己的道路上更快地前进。”他还认为，“劳动党这个名字很好”，劳动党不会改名。他还宣布，阿已释放了全部政治犯。

　　但是，无情的事实最后宣告，阿利雅在3月31日的大选中落选，仅得选票36,25%。不过他仍于4月30日被当选为共和国总统。他在就职演说中表示，希望人民议会“成为政治多元化、自由发表意见、民主道德观念和文明宽容精神的模范讲坛”，号召大家“把政治观点和意识形态服从于人民的利益，团结起来”05月4日，根据刚通过的《宪法主要条款法，关于共和国总统不得担任其他职务的规定，阿劳动党九届十七中全会决定解除阿利雅劳动党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和中央第一书记职务。从此，阿劳动党九大选举产生的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以法托斯·纳诺为代表的一批新人登上了阿政治舞台。

　　八、劳动党改组与阿利雅的处境

　　1991年6月10-13日，阿劳动党召开“十大”，并改组为社会党。以列席代表的身份出席会议的阿利雅在会上发言时承认，“由于劳动党实行的政治、经济制度以及所执行的路线、政策，也由于 党的领导人的工作，造成国家目前正在经历的经济危机、精神危机和信任危机。劳动党不仅在经济领域，而且在政治，社会、思想和文化领域都有过错误和缺点”。他认为，劳动党的领导，首先是他本人负有责任。他指出，霍查对劳动党和国家过去的官僚主义集权、极端主义的国有化和平均主义，对阶级斗争中的宗派主义，对自力更生绝对化等错误无疑负有责任，对限制农民自留经济、扩大合作社规模等错误做法，霍查要负主要责任。但他同时指出，“如果全盘否定一切，把劳动党执政45年说得一无是处也是有害的。”

　　在党的“十大”上，阿利雅被称为阿“民主进 程的设计师”，并认为，“我们党有勇气为民主进程打开绿灯”，阿利雅“起了特殊的作用”，“在党为采取民主化措施所做的心理与思想准备方面起了主要作用”，“他在寻求避免社会出现暴力和对峙方面有着无可争辩的功绩”。与此同时，大会批评他作为长期主管党的宣传工作的负责人，“对报喜不报忧的宣传，对经院式的刻板的宣传教育方式负有责任”，在民主化进程中没有随之采取必要的组织和行动措施，等等。

　　同年6月，阿成立了多党联合政府，决定明年提前举行议会大选。目前，围绕大选问题的夺权和反夺权斗争已在阿揭开序幕，其中阿利雅首当共冲，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批评和攻击，特别是7月31日，阿民主党的《民主复兴报》刊文要求“阿利雅自愿离开阿尔巴尼亚政治生活舞台”。9月14日，阿民主党、共和党、社会民主党、独立工会和原政治犯协会在地拉那公开集会，打出了“打倒阿利雅”的标语，要求阿利雅辞职。阿利雅处境之难同一般。

　　(责任编辑　江智武)